读现代诗的时候，我们都在想什么？
我的话，总是要计算诗人的年龄，再偷偷惊呼一句：这老头写下
我和太阳都与你保持着
春天所需要的距离
的时候，在得意之外，他难道不会脸红心跳、不会害臊吗？
出版物能把一个人青年时代里，让人害羞的、难堪的想法留存下来，给下一代、下两代的人看见。这是很重要的事情。
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一本这样的东西给人看。即便你是个被引量无数的大教授也一样。所幸我们当年还有一个校内论坛。你能想象吗？计算机系大名鼎鼎的教授里：某A君从前输了桥牌，那样意难平；某B君当年为了找工作，实在愁云惨淡；某C君真好意思，顶着“模范未婚夫”的头衔到处发帖……
我们能幸运地、惊喜地发现，这些曾经的大学生们所曾经着迷的东西（自由软件、形式语言、计算理论……），我们今天也还在为之魔怔；这些曾经的大学生们所曾经争辩的东西（人文和理工、媚俗和刻奇，甚至是冠状病毒……），我们今天仍然在注目关切。今天的大学和二十年前的大学，明明差别这样多，又似乎没什么两样。
我相信这种跨越时间的、读其书想见其为人的交流是很重要的。我们完全可以想见，在这些帖子背后，这些青年学生们在从事最艰难、最无用、最深刻的理论研究之前，也和我们一样：也焦虑，也迷茫，也爱看《乃木坂春香的秘密》，也为了面试发愁，也在自然面前、在真理面前，感到深邃的无助、感到闪光的兴奋。
我想这种跨越时间的、无所保留的交流，可能比新生学院的座谈会、见面会还更有帮助一些。当年上网感叹国内训练不够的学生，今天已经在南大开出了一门最顶尖的课程——这对我们真是种莫大的激励！只可惜我们今天的学生在群里的尖锐批评和豪言壮语，实在没什么可能再让以后学生的学生们看到了。现在的校内论坛真是门可罗雀，但我想也许今天，我们仍然要有一个校内论坛才好！
开头取了一首现代诗，我们再用另外一首作个结吧：
当我年轻的时候
在生活的海洋中，偶尔抬头
遥望六十岁，像遥望
一个远在异国的港口
经历了狂风暴雨，惊涛骇浪
而今我到达了，
有时回头遥望我年轻的时候，
像遥望迷失在烟雾中的故乡